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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擡頭的第二十三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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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3章 擡頭的第二十三天

一身的月白錦衣, 此刻俱都濕透了,到了現在還往下滴水, 也不知淋了多久,發髻有些散,濕噠噠的黏在額頭上,面色陰沈,可眸子發亮灼人。

明明是個俊俏郎君呢,阿年心口微酸,控制不住的走上前, 為他整理起來,她從未見過周玄清這般狼狽的樣子。

周玄清見阿年回轉過身,很是自然的走了過來,和從前無二致。

她今日好像特意裝扮過, 唇瓣紅潤嬌艷, 眉間點了一朵牡丹花花鈿, 一身紅衣嬌俏, 頭上十分簡單,只簪了根玉須簪, 指尖還用鳳仙花汁塗過。

雖不比在國公府時貴氣,可通身青春嬌美的姿態,叫周玄清有些不敢直視。

他回想了許久,葉繁星或許說的對, 他是該想想自己的問題了, 他喜歡阿年, 舍不得阿年,更不想讓阿年跟著葉繁星。

昨夜在後罩房歇了一晚,裏頭不變的一切, 仿佛阿年從未離開過,他躺在床上,擁著阿年的被子,心口陡然起了一股子怒意,明明,明明阿年應該是他後院的嬌花,怎的出去了一趟,回來就變了天呢。

拉著阿年走到街角處,許久不曾牽她的手,只覺柔弱無骨,周玄清舍不得太過用力。

“阿年,葉繁星他……”周玄清目光灼灼的瞧著阿年,卻也不多說,他並不想叫阿年知道,葉繁星在利用她,“阿年,我只是去了一趟永城,你為什麽,為什麽會走呢?”

憋了這麽久,周玄清早就想問了,從他開始發覺,阿年真的已經不在他身邊,甚至會嫁給其他男人後,他就想問了。

明明那時候,他已經救下了雲央;明明那時候,只需好好等他回來,一切都不會改變的。

可怎的到了如今,佳人身側已有良人,他自己,也即將走上人生的另一個階段。

阿年聞言心口有些微堵,周玄清這種天之驕子,自然不會懂得她那些自卑渺小的心思,她仰望他,卻也不想一直仰望,諸多的原因,她還是出了府。

她心頭有些難過,喉間微哽,嗓音淒然:“世子,沒有人會在原地卑微的等那麽久,若是能有正常的生活,我還是希望,我能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,而不是一個婢女,一個通房,一個姨娘。”

或許她的離開,叫周玄清有些不甘,畢竟是兩人情濃時乍然分離,在國公府裏時,她就感到周玄清待她是有一些真情的,卻也僅限那一畝三分地。

她的心不大,卻又很大,那一畝三分地她看不上,她想要的,甚至比葉繁星想像中的還要多。

就算是被利用,那又如何呢?如果能謀得那些心中所思所想,這一點點算計,到了將來,即便是周玄清知道了,也不過是一點情=趣罷了。

阿年早就想的清楚,她不怕算計,只怕丟棄。

對著一個未開竅的人,多說無益,今日發生了太多事,阿年覺得有些疲累,不再去管周玄清,轉身想回去,眼角微微泛紅。

或許,這戲,她也唱不下去了。

周玄清癡癡的望著她的背影,怔怔無言了良久,腦中無數思緒紛飛,頜下一滴水落下,周玄清喃喃自語:“不,阿年,你只是你。”

又陡然回神,沖著阿年背影喊了一聲,“阿年”,見她身形微頓,周玄清輕聲道:“阿年,我絕不會丟下你的,你知道的。”

這還是第一次侍寢,周玄清牽著她走出壽安院,神色很是冷然的說的一句話,“你初初伺候我,放心,我不會將你丟下的。”

本以為阿年會回頭看他,可不知阿年是不是沒有聽到,她腳步有些錯亂,還擡了下手,周玄清見她離去,他渾身濕透,腳下漸漸泅成一團水漬,緩緩蕩起了一層漣漪。

他好像有些明白阿年的意思了,其實葉繁星說過很多次,只可惜他都未回過神,白白浪費了那麽多時日,及至到了如今,橫梗在他和阿年中間的,徒然多了許多人。

時間不待,佳人也不一定會在原地,周玄清也並不後悔,過往的歲月,他經歷算多,卻也不算多,他只是學的慢了些,並不是不會去學。

阿年在窗前看著,滿眼惆悵,若是在往日,聽到那麽一番動容的話語,阿年必定會不顧一切的奔向周玄清,好好在他懷裏訴說這些日子,她有多想念他,有多愛戀他。

可今日葉婉的一番話,叫她清醒了,葉婉的經歷,可謂是跌宕起伏,比之她一個小丫頭,那才是深沈如海。

看著葉婉嘴角的那一絲血線,面如金紙般的淒慘模樣,阿年心頭巨震。

葉婉在玉京城,做了多久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?堂堂太師府的小姐,成了外室。

經年後,葉婉的兒子又是與國公府百般糾葛,甚至和情郎的兒子搶女人,阿年一想到自己若是此刻沖進了周玄清的懷抱,將來也會被議論紛紛,她就渾身顫抖。

若是真的和葉繁星假戲真做,這一段故事,又會在人們嘴裏戲說多久?

她不能做第二個葉婉,她怕如今她和周玄清尚還美好的回憶,到了將來,如葉婉和周季深一般,變成了昨夜的剩飯,變成了墻上的蚊子血。

周季深和周玄清是父子,即便周玄清不一樣,可萬一呢?阿年不想做那蚊子血,她只想做周玄清心頭的朱砂痣。

阿年轉回了身,看到岑纓在竈前忙碌,心口終於稍稍暖和了些,幸好,她有個好娘親。

街角的周玄清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,轉身準備走,卻看到葉繁星抱臂立在一邊,面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。

“世子,不過一個丫頭罷了,竟是勞駕您幾次三番的來?”

“與你何幹?”周玄清淡淡瞥了他一眼,繞過他準備走。

葉繁星面色微沈,上上下下的打量,“你可是想通了,要我說,阿年這姑娘啊,若是要進國公府,那必須是世子夫人這名號不可的,其他的什麽東西,阿年是決計不會答應你的。”

他此時滿嘴胡言亂語,反正怎麽刺激周玄清就怎麽來。

本以為周玄清會不屑的甩袖離開,卻不料周玄清直直的望向他的眼睛,神色冰冷,聲音有些喑啞,卻字字有力:“你想說什麽?”

葉繁星一怔,他心有愧疚,不想阿年這出戲落空,回想起方才回憶母親葉婉的一生,葉繁星控制不住的沖著那月白身影冷笑。

“你這樣纏著阿年,又給不了她名分,難道你是想讓阿年做你的外室?周玄清,你未免太過霸道了?你是想讓阿年,走我母親的老路麽?你想讓你自己,變成第二個國公爺麽?”

這句話,實在太過大逆不道,葉繁星長於國公府,一直是心懷感恩的,此時說這樣的話,無異於在詆毀國公府。

周玄清轉過身,眸中微有異色,這種話,也只有葉繁星敢說,即便是對著葉婉這個人,也沒有人敢將外室這兩個字宣之於口。

他將葉繁星細致的瞧了一會,良久才開口道:“你的話,我記住了,她不會,我也不會。”隨後,才甩袖離開,葉繁星看著他的背影,半晌無言。

周玄清這句話,是什麽意思?

葉繁星恨的咬牙,這人總是這樣,該說的話,總是說不清楚,仿若那些話說出口,就好像要錢要命似的。

周玄清回了國公府,雲央照舊迎了上來,他再次避開了。

雲央有些茫然,和德喜嘀咕:“世子最近是怎的了?老是自己一個人,連你都不讓跟著。”

德喜憨憨的,臉上也全是不解:“不知道,自從和三公子打了一架,世子就不太對勁了。”

雲央到底是女子,此刻見周玄清滿身濕透了,不由得滿腦子亂想。

“你說,世子是不是去找阿年了?”雲央看著周玄清走過後,那一路濕漉漉的腳印,摩挲著下巴,“哎,若是阿年能回來就好了。”

“那肯定不能的,阿年都已經是自由身了,何必回來做奴婢呢。”德喜微微搖頭,又拿起掃把掃起了庭院。

雲央卻不住的搖頭,撅起了嘴:“哼,世子娶了阿年,阿年不就可以回來了麽?反正世子那麽喜歡阿年。”

德喜也擰眉:“世子娶阿年?”不禁搖了搖頭,“這可太難了,先不說國公爺和夫人不同意,再者世子如今都要和鴛寧郡主定親了,這玉京城都要傳遍了……”

雲央很不開心,推了德喜:“世子喜歡的是阿年,又不是那勞什子郡主,你再胡說,我就打你……”

德喜擡起掃把擋:“哎哎,世子喜歡阿年,這我知道,可喜歡跟娶是兩回事嘛……”

周玄清換好衣裳,坐在窗前看兩人打鬧,窗前的芭蕉葉依舊,卻已經不是去歲的葉子了。

是,他喜歡阿年,從一開始的可有可無,到如今的思之若狂,連身邊兩個笨蛋都看的清楚,他卻糊塗了那麽久。

他是個戀舊且不愛新事物的人,加之如今在昭文館,他喜歡的,皆是前人所撰寫的古籍,能讓他接受的人不多,即便是德喜,也是他換了許多個小廝才留下來的。

雖然笨笨的,可用著安心,從不違逆。

阿年是最快讓他接受的,不管是因為他心緒薄弱的時候,阿年‘趁虛而入’,還是阿年本身就討他歡喜,亦或是與阿年的親密,加速了接受的過程。

總之,她就是這樣,如空谷幽蘭、半山明月,十分溫柔、繾綣、且又強勢的挺進他的心口。

周玄清擡手,微微捂住有些跳動的心。

是了,還有這慌亂跳動的心,過往的歲月,他從無這種經歷,其實他也不明,只是隨著阿年看的話本子裏,漸漸知曉,這的的確確,就是動心了。

阿年走了,那就再找回來便是了。

此前,他走了岔路,如今不會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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